四海文心留住北大中文系的魂儿

liukang20241周前 (04-19)吃瓜知乎627

戴锦华教授（左二）与学生们贺桂梅与学生们一套名为《四海文心——我与北大中文系》的书近期出书，书分为上下两册，内容是对38位中文系学人的访谈，采访者以学生为主。书中回想北大中文系的开展变迁，重温几代学人的风韵与神采，是北京大学中文学人的一次回想、总结和反思之旅。中文系师生信任，沿着先生们学术与抱负的前史轨道，能够触摸“活的前史”，感触“真的精力”。

从事现当代文学研讨的学者贺桂梅2020年5月出任北京大学中文系党委书记，就任后做的第一件快乐事，便是掌管出书了这套特别书本。说起这套书她就忍不住勾起嘴角浅笑，这招牌式的笑脸有着令人随之展颜的魅力。她告诉我：“这套书是为北大中文系110周年系庆而做，由系里统筹安排，访谈的38位教师，既有效果卓著的老先生，也有神采飞扬的中青年教师。”

而在采访中贺桂梅谈到，中文学科关于国人人文素质与才能有着深化的潜在影响，这也使得这套书具有了社会层面的广泛含义。

形象最深的是老先生们

策划《四海文心——我与北大中文系》这套书的缘起，是中文系系庆和展示“大中文系”格式的希望。

为安排110周年系庆活动，贺桂梅萌生了采纳专访的方法，联络一切中文人一同参与的主意。她和系主任、副书记、副系主任等党政班子团体商议后，决议约请离退休老先生、在职教师、在读学生、结业了的系友都参与其间。“特别是离退休的教师，他们终身最大的荣誉就在中文系，对中文系很有爱情，离退休后罕见时机参与系里的活动，咱们就想到请他们做专访，讲他们的故事。”

贺桂梅和专访团队很快确认下了“我与中文系”这个访谈主题，论题首要环绕四个方面，即为何要挑选中文系，肄业期间所上课程、所受学术练习和长辈教师对自己品格的影响，在专业范畴取得的重要效果和从事科研的阅历，对中文学科现状的判别及往后开展的主张等待。

标题确认后，贺桂梅与党政班子一同评论，以确认受访人选。因时刻条件约束，只能先采访部分教师。开端，挑选规范咱们都感觉有些棘手，究竟中文系人才辈出众所周知。终究确认这次采访那些在学科开展上有重要方位，得到学界供认，并取得必定学术荣誉的教师，如条件同等则挑选年长的老先生。

访谈修改团队由20多位研讨生组成，采访团队首要是受访教师的学生，掩盖中文系各个专业，有校表里中青年学者，也有在读学生。他们根据自己的专业挑选采访目标，把采访内容转化为详细标题，然后和系里统筹的拍照团队一同，到教师选定的地址做面临面访谈。

访谈之后，学生收拾编校、教师审定访谈文稿37篇，继之在系官微上推送，三个月内顺利完成。关于这不小的作业量和效果，贺桂梅说：“只能说学生们很凶猛，教师们特别支撑。”

留给贺桂梅最深形象的是老先生们，“他们对中文系真的是有爱情，一传闻这件事就积极参与和推进。”这让贺桂梅挺惊奇，本来觉得难度很大，本着先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得到这么大的支撑。“有些教师比较低沉，开端有点犹疑，后来传闻唐作藩、乐黛云等长辈教师都承受采访了，便也愉快地承受了。”

言语学家蒋绍愚便是低沉中的一位，开端他说“不要采访我，我不够格”，贺桂梅发起教研室教师打电话劝说：“您得承受采访，您对言语学科的奉献很大。”

“蒋绍愚教师平常给人十分严厉的感觉，承受约请之后做了特别仔细谨慎的预备。采访时说到激动处还流下了眼泪。”贺桂梅说。

可贵的是为先生们留下了名贵的形象材料

“每一次采访都不是关闭的，有受访教师、学生、拍照团队，还有前来围观的其他学生和教师，是一种师生其乐融融的感觉。”贺桂梅浅笑着回想，“学校各部门也很支撑，答应咱们在学校任何一个有地标含义的地址安排采访和拍照。”

第一位做现场拍照的是中文系老主任严家炎先生。贺桂梅说：“其实一开端没敢折腾老先生，后来传闻他们配偶要搬进养老院，咱们就把他的采访日期提早，安排在教师节那天采访了。”严家炎先生的采访地址在临湖轩，即原司徒雷登办公室。那次拍照，留下了宝贵的形象回想。贺桂梅回想，严先生其时精力状况还好，能说能写，但膂力显着有些不支。

贺桂梅由此慨叹，中文系有不少老先生很可惜，没能留下形象材料。比方孙玉石教师，从前是系主任，又是现代文学专业的首要创建人之一，学术效果很高，但是这个活动开端的时分，他现已由于身体原因无法承受采访。

“还有一位老先生也很可惜，是王福堂教师。他做言语学研讨，特别是方言研讨，十分超卓。但就在采访前他摔了一跤，没能承受采访。”

大部分教师进行了线下拍照，特别是老先生，除了部分选在居处，访谈地址多选在老先生有特别情怀和回想或与中文系前史印迹有关的当地，包含图书馆、临湖轩、未名湖边、静园五院、静园二院、燕南园中文系老先生的新居等。中文系的寿星唐作藩先生，当年93岁，是去他家中采访的。“老先生思路清晰，状况沉着，表述很好。”110周年系庆庆典上，唐作藩也作为教师代表被约请到会，他生动诙谐的讲演引发会场的一阵阵笑声。

采访并非都一往无前。温儒敏的采访地址是燕南园66号楼，那曾是吴文藻与冰心的新房，美学家朱光潜的新居。贺桂梅回想：“那天气候很好，宅院里风景优美。但是由于正值夏秋之交，黄昏时室外蚊虫许多。采访人是温教师的学生李宪瑜，被蚊子咬得浑身都是小疙瘩。”

《四海文心》一书有不少相片材料，从中能够了解中文系几代学人的传承。师生联系，也是学科传统。贺桂梅慨叹，中文系经过110年，学科格式越做越大，能够稳固起来，靠的首要是师生传承。

北大中文系的师生联系保留了我国传统教育特征，尊师重教成为一种无形的气氛，这是贺桂梅在读书期间就感触到的重要特征。她作为尖子生考进北大，初进学校的她自我得很，但到了中文系，发现那些心底极为敬服的师兄师姐见了教师都是后辈，在外面很牛，但在教师面前都很乖。“看到教师和师兄师姐们的一言一行，我才发自心里地融入了进来，跟教师的联系逐渐变得如师如父。”

北大中文系开展的前史，也是一代一代人传承的前史，经过“人”去了解学科建制的前史和学科特征的传承，把各专业方向、不同代际的教师和学生联络起来，正是38位学人访谈的含义地点。“传统只要讲出来了，才能够成为自觉知道。”贺桂梅说，“而年青学生们经过采访教师，了解学科的前史，感触到自己与学科的联系，就能够自主定位和继续推进。立异也由此而来。”

表里结合，是学术研讨的根基

从本科三四年级到研讨生阶段，是贺桂梅从文学喜好者向文学研讨者改变的时段。“学习了现当代文学史及一些文学理论后，才知道什么是真实的专业研讨。”

1994年，贺桂梅开端宣布专业论文，那时她仍是大四学生，宣布的是一篇作业，推荐者是她的教师张颐武。从那篇文章到现在，近三十个年初过去了。贺桂梅慨叹，尽管外表上看起来专业研讨是对文学喜好的否定，但经过不断深化问题的内中，激起写作动力，就逐渐把客观谨慎的学术研讨和个人的内涵精力诉求结合了起来。

贺桂梅回想，最早宣布的论文多是关于“80年代小说反思”的，她不自觉地反思本身的浪漫气质。1994年，她参与到女人文学研讨，1995年世妇会等热潮成为她研讨的外在动力，而内涵的性别知道也开端觉悟。“我由此知道一个女人在日常日子中的困惑能够经过学术方法去处理，其时感觉特别振奋。”那时，北京大学中文系的好几位教授，如戴锦华、夏晓虹、张京媛，都开设有女人论题课程。

贺桂梅研讨当代我国的五本专著，将当代我国分为五个时段进行专题式评论。反思这些研讨，她发现和她相同，上世纪90年代在大学里读书的一批人，面临的首要学术问题便是知识界论争，对贺桂梅影响最大的是左右之争。她在这种争辩布景下的继续考虑，转化为自己的根本问题知道，也变成了她学术研讨的动力。

“个人动力是学术研讨的一个条件，它相关到许多的人际联系、社会联系和前史语境。我做的是文学，就跟情感等方面相关比较紧。”她从前想象自己的同龄人假如做言语学研讨，该怎么将个人放进研讨中？她找到的答案是：与长辈对话，跟自己学科的前史对话。

“老练研讨者的学术作业，不能单依托外在力气的推进，而首要靠自己知道外部国际，再挖掘出内涵的热心。”这样的表里结合、焦点在个人的透彻定论，成为贺桂梅几十年学术研讨的根基。

学生的生长，离不开教师的培育，贺桂梅也是如此。她的叙说中总是不经意地流露出对教师的深深心意。她记住第一次上戴锦华教师的课，发现讲台上放了好几杯咖啡，都是学生给买的。“其实戴教师一个人哪里喝得了那么多，便是学生们表明喜爱她的心意。”贺桂梅笑着说。

贺桂梅的研讨生导师是洪子诚，她点评洪先生是外表严厉但心里柔和的人。他的评论课气氛特别活泼，教师能够质疑学生，学生也能够反过来质疑教师，咱们都是相等的。她用“柔和”而不是“柔软”描绘，让我觉得很是风趣，也好像在那一刹那感觉到了一丝触感。

和教师一同吃吃喝喝是常有的事，贺桂梅形象最深的是谢冕、洪子诚教师掌管的“批评家周末”。“周末本来是休息时刻，可咱们都盼着这一天的活动。老先生、年青教师、博士、硕士，还有北大外的作家、评论家都来，组成一个敞开评论的空间。每次都有两位老先生镇场子，谈判许多有实际针对性的问题。评论完了就去吃饭、抽烟喝酒。那时分谢教师恶作剧说，女生不抽烟不喝酒就不让结业。”

要害当然不在吃喝，咱们垂青的是信息沟通和学术练习。贺桂梅在其间体会到专业研讨中人与人的联系，影响至深。

后来参与的规模就不限于本专业了。比方戴锦华文明研讨的活动她也去参与，更切近地感触到戴教师的品格魅力。“许多学生喜爱跟戴教师挨近，咱们也常常在一同吃饭。”

和学生触摸，每位教师有自己不同的方法。贺桂梅感觉，全体来说，中文系各个专业的教师与学生联系都很密切。“比方陈平原、夏晓虹教师，是常安排学生去爬山、集会和评论，两个师门兼并，阵型很巨大。”

“现在中文系有30多个读书会，根本是以师门为单位，相关专业的学生也能够参与。”贺桂梅总结，曾经的吃喝评论团，现在的师门读书会，都表现着中文系师生联系的和谐，而这是一种普遍现象。

北大中文系的定位，有逾越学科的特征

贺桂梅2000年博士结业留校任教，学生的改变和教育方向一直是她重视的要点。

首先让她感触到的是学生读物的改变。她坦言，八九十年代在北大读现当代文学专业，就像选平常喜爱的文学读物，“比方我读沈从文、丁玲，不是在进入这个专业后才知道，而是本来就喜爱读他们的著作。”专业研讨和日常读物之间没有间隔，专业研讨更会加深学术的深度，“所以当年咱们学文学史的时分，最要注意的是把自己作为专业研讨者和文学喜好者区分隔。”

贺桂梅2000年留校时，感觉在专业课上学生还能够与之照应。2012年，她到日本交流教育一段时刻回国后，发现学生有了显着改变，“现当代文学作家和著作并不是他们空闲阅览的目标，他们的读物变成了还没有进入文学史的年青作家、畅销书或许网络文学等等。”

贺桂梅感到，这十几年时刻，文学不再是国民涵养或文娱的最重要成分了。许多教师发现学生没有读书的激烈志愿，“咱们那时分是想着读遍古今中外的文学经典，现在的学生好像更喜爱打游戏看网剧。”

那么，新年代下，中文系是否要调整学科定位呢？贺桂梅以为：“中文系仍是要给学生深沉的人文涵养和敏锐的考虑才能，这才能使他们在面临文明现象时，有才能分辩好和坏，也能确保他们参与其间时不只仅是一个粉丝，而是能够供给优质想象力的人。在这个进程中，中文系的效果会越来越杰出。由于中文系在一切学科类别里是最特别的，它不是言语系，也不是文学系，而是我国言语文学系。杰出的不只是言语，也不只是文学，而是我国。母语和国文的教育，对一切我国人都是必要的。”

北大中文系110年的开展前史中，每一个新学科和专业方向的建立，都和年代的大需求连在一同，无论是最早的古代文学，50年代建立的现代文学、古代汉语、现代汉语、言语学、古典文献专业等，“文革”后建立的当代文学，仍是1985年建立的比较文学。贺桂梅还向我介绍了最新的使用言语学，这一专业将传统言语学和计算机言语结合了起来，归于前沿学科。“北大中文系在国际排名靠前的首要是言语学研讨，由于言语学有社会科学的特征，有国际化的衡量规范。”贺桂梅说。

但北大中文系文学教育和文学研讨的特征，贺桂梅很附和陈平原教授的一句话，那便是“北大中文系的定位，有逾越学科的特征，有培育国民人文精力和素质的效果”。在北大中文系“言语、文学、文献”的鼎足之势下，中文系学生了解言语，了解文学，也了解前史文献，才能够厚积而薄发。

见自己，见六合，见众生

在《四海文心》一书中，贺桂梅谈到自己“见自己，见六合，见众生”的进程和含义，再评论起这个论题，她告诉我最有意思的是见六合。这一说法出自王家卫电影《一代宗师》，描绘的是民国武林功夫家的涵养。贺桂梅后来发现这不只仅民间才智，“冯友兰的哲学也议论境地理论，他说到天然境地、名利境地、品德境地、六合境地，相差不多。”而西方的人文思维也相同不乏层层提高的境地评论。

见自己是正视自己，见六合则是对自己的大应战，是不断扩大视界、清晰自己客观定位的进程。“在与人往来的进程中，判别自己在同行和同龄人中的方位，这也是作为一同体的学术界或学术圈存在的含义。”贺桂梅说。

学界常安排学术会议和各种评论会，年青人能够在此中见到各个范畴的人，然后开阔视界，贺桂梅自己也是这样。

第一次参与学术会议，贺桂梅还留下了“为难”的囧事。“那是1999年，我参与戴锦华教师安排的一个文明研讨会议。其时很严重，一开端就犯傻，说了许多开场白，讲话内容刚开了头就被赶下来，由于规矩要在15分钟内说完。”尽管很懊丧，但她也由此了解了学术会议的规矩。会议逐渐开多了，她就在其间开阔了视界，也找到了参照。

贺桂梅描绘这有点像走出去才智各种人，“歌德把这叫周游，实际上便是见六合的进程。”

作为教师，贺桂梅觉得见众生挺难。从学生生长的视点，所谓见众生便是对症下药，考虑每个学生的特征，为其供给有利的协助。“我自己也50岁了，发现传承特别重要。但传承常常是不相等的，需求年长的人支付更多，学生怎么承受、承受多少则首要靠他们自己。”这也是教师作为教育者的自觉。

而令贺桂梅惋惜的是，许多东西不是必定会传承。“一位大师开展到顶峰，假如没有找到好的传承人，他的思维就断了。在人类文明史上这样的比如太多了。找到好的传承人，其实是传播者的才智。从学术开展的视点，这也是见众生的意思。”

“见自己，见六合，见众生”，也表现在《四海专心》这套书中。38位教师的访谈，不只尽力构筑着中文系的全体格式，也呈现出每一个详细学科前史开展中的代际传承。

贺桂梅说：“中文系的教师都很谨慎，说话、改稿都是一丝不苟，定稿常常要重复好多遍。学生们在电脑上的写作往往文字和表述比较粗糙，跟教师们会学习到这种谨慎的情绪。”

谈到老先生，贺教师的叙述愈加生动起来。她说中文系的教师都与时俱进，像谢冕教师都是自己在电脑上改稿，钱理群教师的打字方法被学生们戏称为“二指禅”。段宝林教师86岁了，还天天跑步，咱们常常能在学校里碰见他。而郭锡良教师退休后还跟人吵架，“吵得特别凶猛，但不是个人意气，而是音韵学界的学术之争。”贺桂梅说着又笑起来。

中文系离退休的老先生还有一个特征，贺桂梅特别说道：“离退休后他们的学术创造量不降反升。像钱理群和洪子诚教师，他们都是2002年退休的。钱教师退休今后进入学术创造的顶峰期，现已出了20多本书，每天以3000字以上的速度写作。洪教师退休后还得了一个奖——首届北京大学离退休教职工学术奉献特等奖，他均匀两个月写一篇论文。温儒敏教师退休后首要精力放在语文教育上，做统编中小学语文教材总主编，是他名望最大的时分。”

这大概是人文学科的特征，从事时刻越长，堆集越厚，研讨越深化。我想老先生们之于写作，不是工作，而是作为一种日子方法，早已和自己融为了一体。

作曲家柴可夫斯基曾说：作曲是魂灵的一种自白。我想文字也是一种自白。而在其间被滋补的人，意境的绵密深浓和沉香不停也是不难想象的。

文/本报记者　王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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